2020年5月13日下午，应法学院邀请，我校1994级校友靳毅为学生作题为“如何成为优秀的公司法务”的专题讲座，法学院200余名学生与学长云端聚首，隔空连麦，畅聊成为卓越公司法务人才的成长路径、所需技能和职业未来。为分享校友智慧，启迪学生成长，现予以整理以飨海大法学学子。

靳毅简介

靳毅，泰康保险集团合规负责人兼法律合规部总经理、泰康人寿保险公司董事、泰康养老保险公司董事、泰康健康产业投资控股公司监事长。

1994年至2001年就读大连海事大学法学院，取得本科和国际法学硕士学位。后取得美国Fordham大学国际金融硕士、北京大学国际MBA(比利时Vlerick商学院MBA学位）。

在保险行业从事法律合规管理工作近20年。被中国保险行业协会评为“中国保险行业十大中青年保险法律专家”；两次被《亚洲法律杂志》评为“中国15佳总法律顾问”；入选Legal500“GC Powerlist China”等。

带领团队两次获得《亚洲法律杂志》“中国十五佳公司法务团队”；“年度保险法务团”、“年度科技法务团队”（In-house Community, HK）；《中国知识产权杂志》评为“中国杰出企业知识产权管理团队”等。

靳毅还担任大连海事大学北京校友会副会长和法学院北京校友会会长，中国海事仲裁委员会仲裁员，中国法学会保险法学研究会常务理事，中国政法大学研究生校外导师，武汉大学大健康法制研究中心副主任等职务。

讲座实录

尊敬的主持人尹老师，尊敬的各位同学、各位老师、各位校友大家下午好！前几天，学院邀请我做一个线上讲座，思考之后我选择了这个题目，“如何成为一个优秀的公司法务”，选择这个主题，主要基于以下两点考虑：第一，我2001年研究生毕业之后，基本上都在企业里做法务工作，我曾在中国人寿、新光海航人寿、泰康人寿、泰康保险集团等企业任职，有20年左右的从业经历和各位同学和校友来进行分享。第二，从职业发展路径方面，同学们了解公司法务工作，对于开启职业生涯有所帮助。今天，我会通过自身的工作经验及对法务工作的理解向各位介绍公司法务工作。同时，因为我一直在招募成员、组建团队，也负责各项管理工作，所以我也想从招聘和面试的角度给大家一些建议。希望大家可以借机思考一下：“未来你想从事什么样的职业？这个职业未来的路径可能是什么样？”在这里我将奉献一家之言，供大家参考。

下面我们就切入今天的主题，今天，主要向大家介绍三个方面的内容：一是公司法务这个职业是做什么的？以及如何选择这条赛道。二是技术驱动下，我们法律职业的挑战和机遇。三是如果选择公司法务这个职业，要去考虑哪些方面的问题。

01 律师、法官、公司法务的职业特点

从大面上来说，法学院的学生毕业之后，从事的职业大约有三大块，一是律师；二是公务员，做法官、检察官；三是去企业做公司法务，也就是我现在从事的这个职业。我从学校毕业之后，在律师事务所做过很短一段时间，之后，就切换赛道，转行到保险行业做法务。另外，我今天介绍的所有职业，都不涉及行当，大家可能会问航运业的法务是什么样的？或者说IT业的法务如何？我是把所有不同行业的法务工作的共同点提炼出来进行阐述，无论你选择哪个行业，这些都是一个基础，我希望大家能够从一个更宽的口径里来看待职业。

我目前在泰康保险集团任职，泰康保险集团是一家世界500强企业，员工大概有近5万人，加上保险销售人员大概有60到70万人，做法律方面相关工作的大概有500多人。我现有的团队有律师转型来做法务的，有从法官、检察官转型的，也有从纪检过来的，因为我们的业务还涉及到反贪。我现在的团队里有两位检察官和一位法官，工作年龄都在10年以上。在面试过程中，我大概会了解，应聘者在切换职业的时候基于何种考虑，以及对于之前职业如何理解。

谈律师职业

比方说律师，大概的职业路径是律师助理、初级律师、中级律师，再到合伙人、主任合伙人，你就变成boss了。律师的职业特点是什么呢？我总结了一下，第一，律师是“自由独立的专家”，律师是靠出售自己的专业能力作为交换的，所以你的专业必须强。第二，从整体上来说，律师的工作强度和压力是比较大的，我们签约的律师事务所集团端可能有20多家，全集团算下来合作的律所可能有几十家，境内境外的都有，其中不乏中国顶级的律师事务所，我们也会做并购，做IPO，做发行海外债等等，所以我和律师打交道非常多，发现律师的工作强度非常大，基本上是7×24小时连轴转。我认为年轻的时候，你可以通过做律师夯实专业基础，但是也要对律师工作强度对体能和心力的要求有所准备。第三，律师比较自由，这里的自由，我理解为一个中性词，而不是一个褒义词。自由意味着你完全自负盈亏，你解决你自己的事情，你想上班就想上班，不想上班就不上班，不想上班的坏处是你没有money，就无法养活自己。所以我看到的做得比较好的律师，既自由又不自由，基本上处在一个非常强的工作压力之下，这是律师的特点。“独立”其实是律师的一项能力，因为他需要小团队的作战，所以他对于自我管理的要求是比较高的。律师常常是乙方，总要去找客户，需要求人。当然，很多时候我在公司内部也经常会扮演乙方，因为我要去求资源，比如求财务、人事给我更多的预算、编制等等。去年，我曾面试过一位非常资深、优秀的最高人民法院的法官，从体制内出来后在律师事务所做顾问，收入很有竞争力。我问：“你做律师又自由，不像体制内束缚那么多，收入又蛮好，为什么还要想找工作呢？”他说：“当律师经常会求人，求人的感觉非常不好。”这一点尤其是从法官转到律师的时候，体会更加明显，因为法官是一个审判者，是一个裁决者，即一个final-decision-maker，而律师没有这种权威感。

谈公检法公务员

另一类职业路径是以法官为代表的公务员类，其职业路径是通过国考，从助理审判员、审判员、副庭长、庭长等等慢慢上升，这样的职业路径是非常稳定的，并且公务员在中国非常有社会地位，非常有权力感，是做裁判的，可以判定输赢。有的人喜欢我心飞扬，特别喜欢自由，这种人我觉得合适做律师；有的人喜欢稳定，做法官就是比较合适。此外，我觉得，大家不要把法官简单地看作是政府官员，至少通过我多年的面试经验来看，我觉得法官在公务员中属于比较特殊的群体，他们的专业能力非常强，同样，法官工作强度也很大，比如像北京西城区，一个法官一年可能要办理三四百件案子，一年工作日200多天，平均一天要完成两件案子的判决，哪怕仅是写个调解书，这个工作强度也是比较大的，所以说压力也是不小的。当然，法官的收入相对律师不高，但非常稳定，这就看个人如何选择了。

谈公司法务

公司律师或者公司法务这个职业，基本上处在律师和和法官之间，集中了两种职业的特点。职业路径是从普通员工、主管、高级主管、经理、高级经理、部门总经理，在大的公司，会设立总法律顾问、合规负责人、合规总监等职位，这是法务职业的发展路径。其实，公司法务的工作特质很难像律师和法官那样一言以蔽之，企业法务工作差别很大，比如说在阿里巴巴做法务，和在一家房地产公司做法务，可能就非常不一样，外企和国企法务也很不一样。要做公司法务，平台非常重要，公司就是平台。公司法务是介于法官和律师之间，职业稳定性和收入都也介于两者之间。在公司里做法务，也有一个非常不一样的感受，法官和律师属于机构中最核心的部门，而公司法务不是这样，在公司里，所有东西是围绕着业务，比如说销售部，这是最核心的，法务是一个支持部门，支持部门有可能会受到重视，也有可能不受到重视。也就是说，在公司里边，法务人员不是一个主流职务，你会看到五花八门的职业构成，比如泰康保险集团，有医生、保险理赔、财务、精算师、风险管理专家、销售等等，门类之多，超乎想象。这也有好处，方便转行。我有一个非常优秀的下属，选择去做保险销售人员，收入很不错，为什么呢？因为他懂法律，又懂家族财富传承的法律管理，通过结合法律知识、保险、财富管理等知识，为客户提供一揽子的解决方案。

基本上我是把三个行业结合起来，给大家做了一个区别介绍，当然这三个并不是泾渭分明的，你可以来回转换赛道。

02 公司法务的职业内容和路径

接下来，我想聚焦讲一下什么是优秀的公司法务。首先这个职业的名字是“公司法务”还是“公司律师”？我列了几种叫法，“公司法务”、“公司律师”、“In-house counsel” 、“合规官”、“compliance”、“首席法务官”、“chief legal officer (CLO)”、“总法律顾问 (即GC) ”,还有的叫“合规负责人”，我就是兼合规负责人，合规负责人是金融保险业和保险业的一个通称，因为有监管要求，所有合规负责人的任职都是经过审批的，大家可以上中国银保监会的网站上去查，一定能查得到任职批复，这是一个“法定”职务，即CCO，Chief Compliance Officer。而公司法务，大概约等于公司律师，约等于公司合规，但是合规和法务的职能有相似也有区别，有的企业里它既有chief legal，也有compliance。怎么会有两个？那说明它俩是分开的。大概在几年前，我们去华尔街的高盛等几大顶级投行做过一次学习和交流访问，后来我发现大都会人寿有首席法务官，还有首席合规官，然后首席法务官向合规官汇报，这也蛮有意思，就是说这两个是分开的，但是现在一个大的趋势，特别是国内，基本上这两个经常是合一的。

在这里，我特别提到“三公律师”这个制度，国家希望能够推动公司里设立公司和法律顾问，即，公职律师和公司律师，现在有的企业已经开始注册公司律师，比如中国平安，但是北京地区目前还没有放开，只有国有企业注册公司律师，比如中国人寿，对于非公企业还没有放开。注册成公司律师之后，也会获得律师执业资格证，和外部律师一样不能够接受外部的委托，只能接受公司本身的委托。整体上国家对于法律、合规是越来越重视，这是一个大的趋势。

法律与合规的区别与联系

接下来，我讲一下法律和合规的区分，大家以后去找工作，可以去看他求职的JD，是叫合规还是叫法务，能够看出来他的偏好是什么？整体上来说，公司法务越来越得到重视，特别是近十年。企业里的总法律顾问、总会计师和总工程师并列为三师，这是在国有企业里推行的制度，但是更大的趋势是合规职能越发受到重视，未来有可能把法律职能、法律管理融入到合规。印证这一趋势的标志性事件，就是中兴和华为受美国制裁越来越重视合规，也就是说企业跨境经营要符合所在国的法律法规。国家也越来越重视规范经营，习近平总书记在这方面有很明确的指示，因此，作为国家经济支柱的国企，合规这种管理机制会慢慢成为标配。国家发改委也规定了企业海外经营合规管理制度，凡是海外经营的企业，都要建合规管理体系, 国资委出台了央企合规管理指引，根据以上分析可以推断，合规将越发受到重视，它囊括了传统的法律管理。银行、证券和保险这三个行业很早对合规提出要求，分别是在04、05、06年，监管部门要求金融企业设立合规负责人。我做合规已有15年时间，是泰康人寿第一任合规经理，当时中国保险业内对合规还不太了解。现在合规已经变成企业经营过程中的必备要素，这就是合规职业的发展历程。

合规都在做什么？合规是遵守和遵循的意思，意指遵守相应的法律法规。泰康保险集团的法律合规部，融合了这个legal和compliance，但本质上以合规为主。法律全规部有四个团队，第一个是法务处，基本上负责传统的非诉讼管理，例如合同、投融资法务、关联交易合规等等，第二个是合规管理，做合规体系建设、合规文化宣导、合规审核等，包括所有的公司制度、对外发文等，都要审阅，要审核是否符合规定。第三个是诉讼管理，重大民事案件、重大刑事案件等。大企业特别是金融企业，总资产规模大，会涉及刑事风险、金融诈骗等，包括内部的白领犯罪、危机处理、内部责任追究，所以我们的人员还有从纪委来的专家，因为我们还要做内部反贪腐。第四个是知识产权部，尤其在IT行业，一定会有这种部门，有时候是独立在法律部之外的，比如像中兴和华为，知识产权部都是独立的。中兴现在的总法律顾问就是知识产权出身，因为像这种技术驱动的产业，知识产权是它最核心的资产。为什么像泰康这样的金融保险公司，知识产权部门会独立出来？这个也是未来的发展方向，泰康也在积极转型，所以有专利、商标、著作权、域名、商业秘密管理等事务。泰康知识产权团队是中国十佳杰出知识产权管理团队，专利的申请量在中国金融保险业排名第二位。现在知识产权部大部分是以专利为主，招聘人员大多有工科背景,如北化、北邮、北航等，曾经还有清华大学做火箭动力学的毕业生，他们能够看得懂一些技术文件，再把它形成申报材料来形成专利，现在知识产权部二级部的总经理是化学出身，做高分子材料的，理工科毕业后又长期从事专利代理，非常有优势。所以，我认为复合型人才是以后最有价值，最不容易被代替的一类人才。

做公司法务和律师其实有很大差异。泰康法律合规有500多人，如果是通过case by case的方式，连接大家是很困难的，因此，我们通过系统的方式来连接下面的分支机构，包括泰康人寿、养老等子公司，子公司其实也都非常大，比如说泰康人寿，它在36个省设有4000家网点，这些网点出现诉讼或者合同纠纷，我们应该怎样解决？不同的企业或者不同的人解决的想法和思路各异。但若想做一个优秀的法务，则必须从律师的视角转成公司法务的视角、管理的视角，用合规的方法来解决问题。到我这里工作的有些非常优秀的法官和律师，刚开始来的几个月会非常的不适应，以前他们只要把判决写好，把案子做好就可以了，但是在这里，他需要召集各子公司开会、做项目联动，他们会觉得很累，因为以前这些都是书记员、司法辅助人员、律师助理去做的，现在需要自己来做。我觉得这是传统法律人和做公司法务非常大的区别，他会认为这些工作是没有价值的，都是一些“杂事”，但我认为这是极其重要的工作内容，我们称之为管理，就是调动所有的力量形成合力，来办成小团队无法做成的事情，形成1+1>2甚至>N的效果。泰康一年涉诉案件上千件，涉及金额几十亿上百亿，靠单兵作战不可能完成，必须通过有效管理来调动可用资源。因此，我除了学法律之外，还修了MBA学位，学习工商管理和金融专业知识，我有深刻的感受，法务合规工作需要多元知识交叉，不是只懂法律就可以的。

公司哪些职能与法务合规相关

国家标准合规管理指引，是合规工作的一个官方描述，这项工作的第一步是审查公司经营会不会出现问题，出现问题如何解决，达到什么目标，建立什么体系，以及如何将体系层层分解。接下来，需要建立合规政策，例如对合同的审核和管理，例如针对孟晚舟事件，有哪些地方不能去，有哪些文件不能做。之后，我们要进行实施和效果评估，并对不足之处进行改进。这不是一人之力就可以完成的，也不是一份合同就能解决的，需要制定一整套的体系，保证公司能够遵守相应的法律法规、监管规章制度及商业道德，不被国家及外部的机构制裁处罚，避免造成财产及声誉损失，这就称之为合规，合规越来越重要，它一定会代替法务工作。如果你做公司法务，也可以向其他行当转型，做相关的内部控制、风险管理等工作，因为法律其实就是风险，这个风险是和人的操作相关的，从这个角度你可以去拓展职业或者管理思路。我曾今在一家公司做首席风险官，做风险管理要算在线价值、经济资本，当时，对于我们没有数学背景的人员，挑战是蛮大的，现在，我们开始借助于数据公式和数学模型来计算这些数据，同时也可以做审计、集合监察，内部贪腐的处理等工作，目前我也在做这些工作，例如看财务会计报表、核查合同的执行，并从里边发现问题进行整改，也蛮有意思的。这些都是跨学科的，所以说不懂数字或者不懂财务，有时候也蛮吃亏的。

哪些行业特别重视法律合规工作

合规工作的另一项重要内容就是做公司治理，做三会运作。比如董事会、监事会和股东会，其实都有逻辑结构和运行规则，我曾今在一家公司兼任过此类工作，这个公司是合资公司，规模不算太大，人也不太多，整个公司的合资章程是我自己写的，印象中我写了30多页，之后还要报监管审批，要给监管做说明，写了60多页的修改说明，共写了100多页报上去。这项工作需要懂公司治理，还要懂信息披露规则，尤其像大的机构，如中国人寿，它是纽交所、联交所、香港三地上市公司，这种企业每做一件事，都要符合三套规则，极其复杂，那复杂有一个好处，就是他需要专业人员，需要法律。当然不是每个行业都需要合规，一个小型的企业，有十多个人，可能会需要一个会计，但是未必能养得起一个公司法务，因为不需要而且成本极高。如果公司法务团队有二三十人的话，那在国内应该就是大型的法务部门了，泰康法务团队有500多人，那就是超大型的，像阿里大概有四五百人，中国平安也是也是超大型，航运业我估计也不会少，还有金融保险业，这些行业都特别需要法律合规人员。

跨国公司、多法律经营，总会涉及到一些不同的法律事项、规则事项，比如上市规则，上市企业很需要这些，公司越大，遇到的问题越多，而且最后产生的灾难，是他不能够承受的，他开始越来越不喜欢这些波动性和风险，而一二十人、三四十人的小企业，他其实可以容忍这种风险，他未必需要有一个公司法务，所以说，职业起点的平台还是要找一个大型的企业。

我相信航运企业里边的投资机构依然需要公司法务，从本质上来说，就是上图中的4和5，这个行当应该就是有“婆婆”来监督“媳妇”的，即我们所说的监管者，像金融行业有银保监会和证监会，食品、药品行业有食药监局，且不论你违法，你违反了他的一个规定，都要受到几百万上千万的罚款，美国这样罚，中国现在也这么罚。处罚完了怎么办？必须要做内部的一些整改，防止这种事情再发生。这些行业都是准入型的，比如说允许你进行贷款或者销售保单，除了罚之外，他可能会取消你的资格，那这个公司就死掉了，其实就是一句话，但是非常危险，所以有监管的行业需要合规。

再一个是高风险行业，比如航空业，一出事就是要出人命的，其实我觉得运输业、跨境经营都是风险极高的行业，那他一定会需要法律。那么互联网这个行业，需不需要法律合规呢？特别是像腾讯、阿里、抖音、百度这样的企业。前几年，他们可能有法务做投资并购、合同、知识产权管理，跑马圈地、自由竞争，合规尚不是重点，但这些年，他们也开始设立合规部门，因为数据隐私、消费者权益保护、信息安全，这些是传统法务不能解决的，所以貌似是可以自由生长，不断创新的行业，其实它的规则是蛮多的。

需要提升哪方面技能

如果大家有志于成为一个公司法务，那需要补充哪些技能？现在中国的法学教育，培养出来的学生更适合做律师和法官，但做公司法务，有很多东西大家没有太多涉及。法官和律师这个职业，他要求大家做到精英和专业，所以他是case by case地去做每件事情，需要有工匠精神，做的非常完美，做公司法务的话，也需要这样。当然如果做不好，可以去找外部的律师来去做。但公司律师在意的是一个大规模可复制的管理流程和程序，这个机制能不能有效管理？这是最重要的。做法务不光要懂法律，还要懂所在的行业，在保险业，不仅要懂保险，还要懂管理。其实就是协同大家来共同完成一件事情，所以这些东西都是共同和跨界的。合规管理，大家可能会觉得陌生，他的术语和内容很多都是管理学的，读过MBA的同学会发现，MBA会有系统性的去讲，就像我下边所说的这些重要技能，比如沟通谈判，项目管理，例如我要做一个合同系统，或者搭建一个合同管理制度，那我要预期是三个月还是六个月完成，如果完不成，我要用什么过程、什么方式进行管理、纠正、组织，还有就是进行统计分析和数据分析。我有一个强烈的认识，数字数据才是全球通用的商业和经济语言，而非文字，AI的这个时代更是如此。你们可以去看公司的年报，年报里最核心的是三张会计报表，资产现金流量表、资产负债表和损益表，其实都是用数字来反映这个企业的经营状况。文字有时候不如数字那么精确，需要通过数字的方式来进行管理,所以大家要加强对数字的敏感度。美国有一本书《统计学的世界》，这是美国大学里对文科生的一个通识教育，里边几乎没有公式，非常浅显，你们可以去看一看。还有就是演讲，我觉得也是非常重要的，无论律师、法官都需要口头表达，要与你的思想做协同。还有一点是做品牌和营销，例如我们去做法律的培训和推广，我可以想到什么？天天讲法很枯燥，那我们就做了个吉祥物，接着拍成动画片，以此来做市场推广。

最后一点是忠于公司，大家觉得自己是自由的，我只忠于我自己，我觉得不只是这样，是否对于你的职业忠诚，这个很重要。另外，公司法中，对于董事、监事和高级管理人员的勤勉，忠诚的义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这个我觉得是第一位的。第二位是精于专业，法律人必须进行专业学习。第三位要勇于挑战，要勇于尝试不一样的东西。第四位是勇于创新，我认为这些是做法律人往往最容易缺失，但对于职业发展却是特别重要的。

03 技术驱动下,法律职业的挑战和机遇

最后，我讲一下技术驱动下法律职业的挑战和机遇，不知道大家会不会思考这个问题，但我们实务中已经面临这个 挑战，就是在技术驱动下，我们怎么来去做法律工作？这一点我想强调一下，我并不只是说法务的职业挑战和机遇，我想说的是法律人，包括公司的法务、律师、法官。2017年，牛津的几位教授发表了一篇论文，他分析了美国702种职业未来被计算机代替的可能性，我们可以看一看与我们法律相关的职业，未来会是什么样。在法律所有的职业里，律师是不太容易被替代的，他认为只有3.5%的概率被替代，合规官有8%的可能性被代替，两者都很低，司法辅助人员、书记官等等，这些职业被代替的概率相当高，有一半的概率被代替，还有法务秘书，98%的可能性被代替，就是说以后可以找一个软件或者一个人工智能来替代这类人员，所以说如果做这个职业，非常危险，需要赶快转型，这是一个明确的解读。那我们能得出什么样的结论？我来给大家做个分析，律师和合规人员不太容易被替代，但是初阶的法律工作人员，比如律师助理、司法辅助人员、初级律师、公司法务秘书等比较容易被替代。那我是怎么做到法律顾问的，我也是从法律助理开始的，从海事大学毕业之后，到招聘会上去求职，什么都不懂，从一个小白一点点成长起来的，如果说这些初级的职业都被代替了，那怎么成为专家呢？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现在和以往不一样，人工智能从中间对这个职业进行了切割，低端的职业能够被代替，但是没有低端职业怎么会有高阶职业？这是我们所有的同学都必须要去思考的一个问题，如何跨越这个陷阱。

李开复先生前些年出了一本书《AI未来》，里边做了一个模型，我觉得对我们法律职业的发展很有解释力，书中把人类和人工智能分成两个象限，纵轴是社交性，社交性是指你的职业是不是和人打交道，如果工作对象是机器,那就具有低社交性，如果工作对象是人，那就具有高社交性，我们可以看出，法律人具有高社交性，财务人员具有低社交性。横轴是优化性、创意或决策性，如果一些工作只需follow一定的规则或按照一定的流程就可以完成，那就极容易被替代，但像艺术类职业，却不太容易被代替。把这两个象限结合之后，他分析了人和人工智能的关系，得出结论：社交越弱就越没有决策力，基本上全都会被数据化和简化，最终成为人工智能的天下，如果一个人的职业是社交强势型、有决策性的，那不太容易被数据化和结构化。由此可见，社交能力及与人打交道的能力最重要，因为人是最易变且不容易被结构化的，我们要从事这类职业。另外我们要做决策型的工作，因为这类工作不容易被数据所代替。按照这个模型，所有的职业可以划分成安全区、慢变区、危险区和结合区，同样，也可以把法律职业人做一个分区，处在危险区域的职业是司法辅助、律师助理，因为这类职业没有决策性又不和人进行交互，容易被人工智能所代替，如果你是资深律师、资深大法官或者资深的合规官，具备高社交性和决策性，则非常安全，但这个职业往往不是刚踏入职场就能够做到的。

之前我提到的“杂事”，实际上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协同，这些其实并不是杂事，而是淘沙之后的金子。人和人之间进行协同的技巧非常多，而且很难量化、结构化，因此很多人说：管理不是科学，而是一门艺术。大家要有意识地、有创意地去开展工作，千万不能follow procedure，follow rules，这非常危险。你们可能会想，法官怎么能够一天写两份判决，其实很多判决都是通过人工智能生成的。证据收齐后，其实就已经形成了判决的雏形，法官在系统中做一个点选，之后就会自动生成判决结果，这些都是通过人工智能辅助来实现，现在很多法院都这样做了。所以，我们现在就要做自我改变，成长为懂得法务工作场景，且能开展数字化、在线化、智能化的人才。我的团队新招募的人员都有IT背景为主，我需要把法律的需求转化成IT开发语言，俗称架桥，bridging，去跨界，去做工作的整合专家。大家可以从报告中看出，计算机专业的可替代性是极高的，说明了在数字化大潮内，单一的专业知识无法应对未来的职业发展，都在进行复合转型，所以你必须懂专业、还要懂技术。大家都知道软件开发有一个不好听的名字叫“码农”，“码农”现在其实有很多，他现在的可替代性也很高，我们并不是要成为“码农”，那不是我们的未来，我们是要懂它的逻辑和构架，再结合法律专业的洞见和的场景。

我可以给大家举一个例子，泰康集团法律合规部正在进行自我进化，我们是在自己革自己的命。我的法务处大概有四五位员工，他们都是法律背景的，但是他们都在做系统开发，就是要用他们四五个人的能力嫁接我们集团IT的开发能力，最后能够赋能我们几百人的法务团队，最终提高全团队的效率。这些专家其实入行时间也不太长，也就三五年，但是他们很渴求，很愿意去学新的东西，在与IT人员交流的过程中，开始产生这种感觉。比如，这是一份合同，这份合同扫描进去之后系统会进行OCR的语义识别，再进行自然语义识别，系统会知道对方是谁，然后我们通过外部征信数据，就会知道这家公司的背景情况，最后我们会通过建模来给他打分，如果他得分特别低的话，就警示我们这家公司可能有违约风险。所以，传统的法务审核可能需要数小时、数天，现在千分之一秒都用不了。同样，当我们加载合作方系统模块后，系统就会对合同进行一一分析，评估合同是否有问题，所以你看这里的红色和绿色，这都是人工智能自己算出来的，他会告诉你，你写的是否正确，最后他会给你一个summary。当然，刚开始的时候他非常不智能，但是经过不断地进行调试，他会越来越智能。以上这些基本上全都是由算法来进行，我觉得是非常“恐怖”的。三年前我想找这样的产品是很难的，但是这些年发展的非常非常快，类似产品非常多，很多科技型的公司，甚至一些大型律师事务所都在发展这方面的应用。现在只要将信息放到系统里，就能给对应生成一份合同，而且可以对全集团所有的合同现状进行监控，并用数据来反映出来。智能起草、智能审核、智能对比，合同系统与财务支付系统，甚至反贪腐系统，人员系统全部对接，大数据全部打通，由管理者来进行整体性的法律风险监控和管理。

有哪些细分的法律职业可能有前（钱）途

所以说跨界对于我们这个专业依然是极其重要的，大家不要以为人工智能或者说计算机可以代替我们。人工智能是人工+智能，一定是人工行业某个领域的专业，再加上它的智能，这种路径才可以实现。法律是个古老的职业，我相信法律这个职业依然会存在下去。未来有哪些职业会有前（钱）途，我凭经验做了一下细分，仅供参考，因为世界变化太快了。我认为：第一，有数据和信息行为的法律职业，为什么？因为数据信息是未来时代的核心生产要素，这是工业时代的石油，也是未来的黄金，现在好多公司要的就是数据信息，比如腾讯、阿里。ALSP，Alternative Legal Service Providers，就是可替代性法律服务提供商。例如法律数据公司，他把技术和法律服务结合到一起，用一整套流程化的方式去解决问题。你说他是律所吗？他不太是。是公司？现在也不是,会计师也不是。所以它就是代表着未来的一种职业，用数据来做驱动。再一个就是知识产权，因为它是与专利、知识和内容相关的，这部分是可以考虑的。第二，需要具备综合能力的法律职业，只要有简单规则可循，人工智能就能进行侵蚀，比如一个重大案件，要从客户角度去想，如果你能提供一揽子的解决方案，一站式的服务，则会产生极强的附加值。第三，具备较高社交性的法律职业，这类职业强调人与人之间的关联性，要与人打交道。律师做到高阶之后，其实都是销售高手，都是做market的，都以用户导向、以人工为导向。第四，与健康、长寿、寿命相关的法律职业，这次疫情防控也体现了社会发展的两个趋势，一个是科技化，例如我们现在通过远程方式进行联系交流，另一个是健康，人活得越来越长，与健康与长寿相关产业打交道，就是技术替代最好的一种方式，泰康其实现在也在做这块。

04 几点建议

最后提出几点建议，关于未来职业发展，我觉得，第一，要做T型人才，首先要专注于某个专业领域，并且要成为这个领域的专家，然后再在上面架构一个宽口径，通过业务不断地拓展提升各项技能。第二，终身学习，我相信很多同学马上要从法学院毕业了，有人会认为学习生涯结束了，千万不要有这个想法。人的寿命越来越长，大家现在才20多岁，在学校学到这些知识，能为未来的职业支撑多长时间？也就三、五年就到头了，再好的基础学习都不会为你提供一生的动力支持，你必须持续地学习，而这种持续学习，可能是边学边工作，工作一段之后你再去学习，之后再工作等等。我们漫长人生历程中“学习+工作+退休”的三段论，一定会被打破的。要永远保持谦虚，就像乔布斯的演讲里面说的，stay hungry，stay foolish。你必须要有这感觉，什么时候你觉得OK了，我是专家了，那这时候就是最危险的，此时你要想，是不是要有什么颠覆性的东西出现，这是我一个切身的感受。第三点，不要找躺着睡觉就能赚钱的工作，当然拼爹除外，我没有拼成，大部分人可能也拼不成，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就不要让自己舒服，如果你太舒服，就说明大家都可以舒服，那就一定有人能够来颠覆你，然后从这里边获得超额的收益，如果你觉得太舒服，你就要发展新的技能，可以是和你职业相关的，也可以去做和职业不相关的。最后，我要特别提示一点，就是乐观，我接触了很多法律的职业人士，我发现我们法律人往往有一个特点：非常不喜欢风险，就是说如果哪里容易出现问题，那这事就不要做了，法律人对风险的这种偏好，在所有职业群体里是极高的。美国前心理学会主席马丁赛里格曼曾研究得出结论，美国职业里最容易得抑郁症的是两类人，一类人是律师，一类人是董事会成员。律师不喜欢风险，而且职业压力又非常大，这非常影响你的心境，我切身体会过，所以大家不要把它看得太重，要勇于去冒险，至少让自己更健康一点。在马丁赛里格曼的书中说，美国最乐观的一个职业，你们能猜到吗？是做保险销售的。保险销售卖的是一纸契约，你手里没有任何东西，却让别人掏钱，被拒是常事，99个人拒绝你，你依然要去敲第100扇门，那这个人的内心是极其强大和极其乐观的，他是战无不胜的，我们要努力成为这种人。

最后我想说的是，我今天讲的三大法律职业，是基于现状和历史问题，未来的波动性，包括现在的疫情对他们影响是非常大的，我们未知的法律职业一定会出现，我也知道今年求职会比较艰难，但是如果推演到几十年的职业发展生涯中，你来看，未必是这样。以上就是我今天所讲的全部内容，欢迎大家提问！

05 问答环节

学生：您好，法国的会计师事务所有开展律师事务所的倾向，在法国引起了很大的波动，您的团队也有和国内的律师事务所有合作过，想问一下，您认为这是一个新兴的行业？还是说就是非诉律师转移了工作的地方而已？

靳毅：我觉得这是一个挺好的问题，我来分享一下我的想法。其实不只法国，国内现在也是这样。我经常会和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打交道，对于合规项目，我首先想到的是找会计师事务所，而不是找律师事务所，会计师事务所每一个人的能力和价值不如可能律师，但是会计师事务所能够形成有效的管理，给你提供一整套的解决方案，这对企业和对客户来说是非常有用的。我经常把我的需求，甚至是不明确的需求抛给他，由他给出一套方案。那什么时候找律师事务所？律师事务所非常擅长处理一些重大案件，或者Alternative Legal Service Provider,律师更加擅长case by case，如何整体大规模地操作是律师的一个短板。会计师事务所的优势在于既能够提供解决方案，又能够提供专业的人才，我觉得在会计师事务所做律师，是有市场，有前途的。但另外一方面，我认为会计师事务所彻底代替律师事务所是不可能的，因为虽然会计事务所擅长为大规模流程提供解决方案，但当客户需要解决重大案件的终端问题时，首先考虑的还是律师，因为这是律师最擅长的。

学生：法律行业的创新主要指什么？

靳毅：这范围其实蛮大的。我说一下，我所说的创新，就是别人没有做过的，而今后可能需要的。比如泰康合规部在做的合同系统开发，当时就是一个创新，由于公司人力编制非常紧缺，要做的合同又非常多，那自然而然就想到去做合同范本，比如采购合同使用统一的范本，然后再进行细分，之后把合同再拆条，每一条又有一个标准，再进行条形积木式的组合，下一步再做半结构化数据，这就是创新。创新其实是无时无刻不在的，只要你喜欢你的工作，反复去思考，就能找到无限的认可，我觉得创新就是思考加上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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